大隐于市 烛照故园——散文集《故园》序
2018-06-24 16:11:01 来源：本站原创 作者：殷崇俊 评论：0 点击：
散文集里面若干篇目，家乡的，家族的，民族的，层层扩展的“故园”情怀，我已经先睹为快，印象美好；且和京山作协刘剑主席情感深合，即使此序文不达意，也会得到包涵谅解。
接到电话，知道京山县作家协会推出10本作品集，约我为其中的查加山先生15万字的散文集《故园》作序，我听了既兴奋，又惭愧。京山县是我的老家，老家的文坛盛事，可喜可贺很兴奋。尽管我也勤于创作，可都在编剧领域，于散文园地，我耕耘不深，收获寥寥，所以惭愧。好在我和加山表兄文缘深結，散文集里面若干篇目，家乡的，家族的，民族的，层层扩展的“故园”情怀，我已经先睹为快，印象美好；且和京山作协刘剑主席情感深合，即使此序文不达意，也会得到包涵谅解。
加山表兄遇事豁达、谈吐机智、辨析细心，名句掌故，随口而出，开我眼界，一向令我着迷。记得我尚是小学生，去京山新市(城关)的姑妈家玩，一次配合三哥拉板车，我在后面推。虽然三哥弓身使劲，吃力地拖着满满一车木料，却一路聊东扯西，不间断地嘻嘻哈哈，在回头看我时，说了句“回头一笑百媚生，六宫粉黛无颜色。”我那个时候，不知道这是唐朝白居易《长恨歌》关于杨贵妃的名句。听了三哥道出典故来历，结合他滑稽模样，体会古典美人的笑容，直觉妙不可言。那时节，三哥在河那边上班，我随他走在靠近京山河的背街河坡，他又来了句“‘破帽遮颜过闹市’，‘管他春夏与冬秋’，不是闹市人，就从背街过哟。”从鲁迅的名句精神，切换到当下行走的选择，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。后来我才知道，那不是他的一段春风得意的日子。
可其文字令我震撼的，是读到“京山鹿寨之谜”一文，作者展现了广阔历史视野和绵延不尽的人生况味。在描述两千多年前乃至八百四十五年前的古道之上，京山境内，人烟稀少，猛兽当道，出现称之为“京山鹿寨”的蔚为壮观的大规模鹿群集结。这一奇观，被宋时大学者洪迈在《夷坚志》中记录下来。当年京山境内为什么会有如此庞大的野生鹿群出现？它们是什么种群？发生的具体地点又在何处？为什么有古今巨大的生态落差？动物界的食物链，是一环套一环的。大规模鹿群的上端，能够支撑住了此地虎豹豺狼，应该不在少数。加山先生耐心梳理，多方求证，文中写了猛兽凶狠，在此地人兽相持中，占住上风。连当时庞大军队，经此荒凉古道，也用鼓乐齐鸣，震慑猛兽不得撒野伤人。即便如此，老虎依然从过往军队中叼走领军者，真真令人吃惊，也就佐证了大规模鹿群集结，真实不虚。这是如今人潮汹涌、村镇密布的的江汉平原和大洪山丘岭的结合部吗？由“京山鹿寨”这一类文章，充沛而来的作者气势，不再是生活中幽默、细心、机智，所能够定义的。此文结尾荡开雄浑有力的一笔，“每当“动物世界”视屏上出现席卷塞伦盖蒂平原，阵势非凡的非洲角马和绵延千里的北美极地驯鹿画面，人们不禁顾盼回眸和感生一种永久的苍凉！”看似文断而实连，这不是今天读到“京山鹿寨”的读者，应该感悟到的“永久的苍凉”吗？
然而，加山表兄机智、幽默、细心个性，仍然洋溢在文集其它诸文的字里行间。“唐人气度”成文较早，从敦煌契约里面，看唐代男人对离异妻子的大度包容，讨论得入情入理，领风气之先。此后，我才在广州羊城晚报和上海文汇报，看见类似的分析文章。关于嫁秦楚女和嫁楚秦女，发挥作用之比较，尤其加山表兄文章“京山第一次见于历史典籍的名称”，突出了芈八子不凡人生，也出在孙俪主演的电视剧《芈月传》之前。在“李逵杀四虎”中，引证清人金圣叹深为施耐庵才情折服，批曰：“景阳冈打虎一篇，奇绝了，后面却又有沂水县杀虎一篇，一发奇绝；真正其才如海。”加山表兄的细心之处，一是对于李逵挺刀怒刃四虎，交代连金圣叹也不知道的生活原型；二是指出，即便如《水浒传》这样的经典，也有百密一疏的地方，这就出现了一个常识问题：哺育幼虎期间，雄雌两只成年老虎，是不会生活在一起呀！直击了“李逵杀四虎”中的破绽。还有，对白莲教的介绍，以袁枚笔记开头，话说白莲教徒取新妇胎儿，读之毛骨悚然。而细细梳理白莲教起源和在京山境内的战况，论述其局限性及为什么被妖魔化，让完全不知白莲教为何物的当代读者，收顿开茅塞之效。
关于《母亲殷嘉玉》，《聂绀弩引领的舅舅人生》二文，前者写我的姑妈，后者说我的父亲。加山表兄都紧扣生活底层苦难，还原人物鲜活，切入角度新颖，又感人至深，不亚于任何大家名人的非虚构作品。我姑妈不屈服日本人的真枪荷弹的威逼，坚强保护抗日倾向的姑父，却受屈于不分是非的“群众专政”。我父亲追随聂绀弩先生脚步，一生爱党敬业勤于奉献，显示聂先生代表的进步潮流引领下的普通人人生轨迹，再读再潸然泪下。
小隐隐于野，大隐隐于市。如果不死板地理解“大隐”之人，必是显赫人士。那么，生活在新市的加山表兄，能够于喧嚣市声之中，冲破滚滚红尘裹胁，沉潜于故园生活遗存，挖掘于典籍传说之间，率性而发，求真显善，没有“大隐”的禅心和静功，就没有这束照进往昔幽深之处的烛光——散文集《故园》。不为名下笔，不逐利立文，却把散文之美，淋漓尽致地散发出来，这在多少飘浮于表面，夸耀于庙堂的所谓“大家”、“名流”，都是做不到的啊！
殷崇俊
2017年9月15日 于湖北省城武昌
后 记
美国黑人阿历克斯·哈利不惜到遥远的非洲，追寻家族发展的漫漫历程，是为了知道自己是谁，如何辗转来到这个世界，从而成就了他的小说“根”。一片树叶对给予它生命和血脉遗传的古老大树根的追溯，是一定年龄后大部分人的欲望和思考，我也不例外。
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山城关人，我所要找的“根”，除了家族，还有这片土地的历史。于是，退休后有意无意间形成了这些文字。
老家后门外是窝居塌，早在明代，塌边有几棵皂角树，树龄至今已有七百多年，它们见证了我的祖先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、生活轨迹。我也是在触摸它们黧黑粗糙树干的过程中长大，秋月与春风，翠绿与黄叶，年年司空见惯。如今只剩下唯一的一颗，孑然独立在斜坡路边，依然古干虬枝，苍翠可人。把它作为本书的封面，是对时光的拥抱。
原湖北省群众艺术馆党委书记、中国故事杂志社社长，国家一级编剧，湖北省政府官网公布的专业技术二级（二级教授）殷崇俊，是我的表弟，他四获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等，剧目演出于北上广深及10多省市舞台，两获德国柏林中国文化节邀请。感谢他为我忙中作序。
查加山 2017年9月12日
